應該有一方天井。這樣，它就能從你的天井出走
如果還不是嗚咽的月份
它就靜悄悄地，不發出一丁點兒聲音
花叢幽暗
虞美人，雞冠花，月季
呼吸潮濕
穿過，一邊老去一邊返青的紫藤
露水繼續下滴
輕輕一躍，它第1001次造訪了我的屋脊
我必將終老於此的舊居
它逡巡。它坐下。對著夜空，它仰起頭
這樣的姿勢應該很美。思想的頭顱一定要英俊
貓~張潔
小時候住的長屋約三分之二的瓦片屋頂
接著天井之後是覆上鐡皮的廚房
常在黃昏從二樓房裡踩上木椅爬出大天窗
坐在屋脊上看遠方路上行人
家裡養過兔子、松鼠、烏龜等小竉物
還有鸚鵡、十姊妹。。多種鳥類
爸爸說進出人多狗犬不宜
而「養貓無情」媽媽說，因此與貓無緣。
我怕狗！因為被嚇過
住隔條街的大姊總是養幾隻高大兇狠的大狼狗
常追得送信的郵差先生像逃亡
任狗狂吠擾人加上常不上鏈
是我私下對大姊和姊夫不諒解的地方
讀小學的某個冬天早晨媽媽要我送東西過去
夜裡守屋的狗還没來得及趕到後院
我門輕輕一開幾個黑影竄近便被撲倒在地
雖没被咬却跌傷了，那驚恐的陰影久久没散
小時候没有玩伴又不製造麻煩，玩夠了乖乖回家
大人没管每天做完功課後到哪裡遊蕩？玩什麼？
說像隻安靜獨立的孤獨貓
我愛靜聽夜貓動靜，如何在屋頂追逐奔跑
鐡皮屋頂上隔著玻璃氣窗向內窺視
叫春的聲音學我喊母親「阿姆～阿姆～」
也幫牠們編造對話和故事情節等等
有時貓們推倒屋頂角落水泥平台上的植物
東西掉下來吵得乒乓作響
惹毛爸爸大聲斥喝，用力丟拖鞋趨趕
屋頂是天黑之後貓世界
十年前女兒從學校帶回被學弟虐待的Nino
那隻我跟女兒躺在房間地板聊天時
過來摸我臉將眼睛湊近我眼睛的小白貓
於是Nino成了全家第一隻竉物貓
然後是從隔壁空屋跌跌撞撞走出來的小子
從此改變牠自己異於同胞兄弟的命運
接著是被丟到家門的懷孕母貓很快生下一窩
唯留下黑白相間害羞、漂亮的妹妹
妹妹聽到生人聲音可以躲上一整天不見影子
却因此撇尿餓肚子而早逝
貓之將死大概怕麻煩主人會把自己隱藏起來
直到聽見一再呼喚才吃力地拖著沈重步子走出來
那大半夜我們哭著跟牠說話告別和牠依依不捨的眼神
而小子和Nino雖老
小子依然心思單純當自己是隻聽派遣的忠誠狗
Nino一樣愛冒險好奇心強自認是人的不老哲學貓
一直相信貓有思想有所堅持
對美細膩的鑑賞力且各具獨特個性
每隻貓都是值得被愛的孩子
(以上插圖為豐子愷的漫畫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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